昏暗是什么,是我们患得患失下自己为自己酿造的孤独。昏暗的多功能厅一角,猩红的长裙显出一种锐利的美。厅中间,女子们衣香鬓影,男人们深情款款。是夜,将无人独舞。
音乐是钻进血管的蛇,旋律是抽打脚踝的鞭子,舞步滑动如波涛起伏,舞裙翻飞,像是台风过境的花朵,情绪高扬奔放,流淌急驰,漩涡般卷挟着男女,起舞,起舞,你是风,你是花,你在飞。舞场里,你就是最耀眼的dancing queen——
当然不是我。我穿着T恤短裤,满头大汗的教着笨手笨脚的同学踩拍子,而他,花裤头凉拖鞋,被我拽着左摇右摆不时踩我几脚以示抗议。
舞的精灵是他们,一对耀眼的神秘的,流畅恬美,典雅含蓄的老年人。女士一身粉色的舞裙,脖子上和双臂间的丝带飘逸流连,盈彩的眼影,飞扬的笑容。男士是黑西裤白衬衣,打着黑色领结,白发苍苍身形稳健。女士旋转,散发来自多瑙河畔的华贵典雅,男士击掌,又有葡萄架下的甘甜酸涩。是让人惊艳的,众芳缤纷里最灵慧最靓丽的一朵。
还有他们,来自舞协的男生们,一律黑衣黑裤,体型和舞姿一样优美,王子般优雅地俯身邀请女孩共舞。无论是千种柔情,还是百般热烈,都那样悠远流畅。
还有她们,长裙淡妆的女孩子们,柔和的长发,微笑的眼神,有时静静地看着舞场翻飞的人们,有时含蓄羞涩地伸出纤纤素手步入舞场,一曲华尔兹罢,提起裙角微微致意。
当然还有像我一样舞技不够热情来凑的。恰恰和摩登是我们摇摆的节拍。拉着手,数着一二三,抬脚迈步扭屁股,“左右左”很快乐,“右左右”你又踩我了,还可以学着别人“反团抱”或者“摘葡萄”,如果转几圈后找不到原来的舞伴了,那就干脆就近换一个。满头大汗的跳完这曲,下一首音乐是慢四,那我们也变换一个西班牙八步,从讲台转到左边,仰起头,手抬高,做出骄傲的神情,尽情享受这欢乐一刻吧。
最开心的,是团体舞。《乱世佳人》或《魂断蓝桥》里的乡村舞,一排人搭乘一条长桥,从桥下钻过的一对人,要拉着手向后倒仰着,还有兔子舞,手搭着前面人的肩膀,left left, right right,把脚抬高,左左右右,跟上节奏哦。
舞曲过半,在昏暗中休息喝水,看黑衣修长的男孩和亮闪长裙的女孩跳华尔兹和探戈。惊艳于上刻优雅矜持的男孩,此刻竟如此奔放热情。震撼于唯美空灵的柔和忧伤,瞬间化作迤逦纠葛的热烈激情。舞蹈,似人生般尽情挥洒,又更加强烈冲击。彼时地狱,此刻天堂,舞场是不可预知的世界,无法控制节奏,又必须跟上情绪,就这样全情投入,就这样悉心体会,或者,就是舞的魅力。又是一曲探戈响起,身边一个双眸明亮的男士邀请了我。我们静静等着拍子,猝然前倾,退后,身体旋转九十度,前进,外腿划出圆弧,退后,手伸向前,腿再次划出圆弧……就这样全情投入吧,未来很长很长的时间里,晃动的脸庞,飘动的裙角,蜻蜓点水般在舞场上留下洒脱,慵懒,骄傲的笑容, 都一直能悉心回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