昌平的夜是极宁静的。
缺月当空,繁星如缀。我许是久不见北京的皓月,在郊区见了这样一轮上弦月,也觉得格外的亲切。
北四环的冬天,雾霾沉沉,日复日,年复年。隔了这样浓重的雾霾,看不清前面的路,似乎也就抓不住从手边流走的日子。
日子过得太快,它匆匆地走,仿佛如这样的月,来不及留意它的圆缺。
日子起初是以天计的。儿时的日子,掰着数过五个指头才到周末。周末总是令人愉悦的,没有师长的训诫,没有父母的唠叨,连作业的压力也可以没有,所以便显得格外地珍贵。因为有可以打打闹闹、游玩嬉戏的周末,周中的等待便显得尤其的漫长。漫长的等待中,是苦苦盼着长大,盼着可以说话掷地有声,盼着可以像所有印象中的孤胆英雄,一个人去远方。
后来,日子开始以月计。你在月初带上母亲烹的满满一坛好菜去到县中,又在月末带着空空如也的菜盒回来。日子漫长而充满期待。你期待着与家人的重逢,也期待着走向似乎就在不远处的未来。那些美好的未来,在那时,仿佛触手可及。
再后来,日子开始以年计。你像所有游远不归的孩子,牵绊在异地他乡的琐事中。年富力强的父母渐渐被染白了双鬓,白发苍苍的老人,佝偻了身躯。他们站在年初的当口,望着你远去的列车劝你,年底早些回来,又在年关将近时,见到食言归迟的你,蓦然惊喜。日子于你,是一整年在外无所成就的奔波,而于他们,只是一年一次的此番重聚。
日子终究是以一生计的。人生匆匆数十载,长寿也少有百岁。古人说,齐彭殇为妄作。又知,不能死生同视。所以,怕流年太匆匆,来不及与要见的人,相遇、相知、相惜;怕它太匆匆,等不及你慢慢领悟、缓缓觉醒;怕它太匆匆,横跨了半个世纪,转眼就是生死别离。所以,唯有请时光缓缓路过,使年少的足够去领悟,使年富的有足够珍惜,使年长的迟些老去···
上弦月,月缺月圆,便进年关,月缺月圆,便入新春时节。
晚风欲雪寒消日,先暖清粥腊日节。流年匆匆到此处,可否容我,时光暂缓身暂歇。
日子到了冬末,便容易看见些春的色彩。比如,梅花早开,枝头簇拥着真的、假的花枝、花瓣;朝雾升起,分不清是雾水还是烟尘;闲鸟立在梧桐枝头唧唧自语,不知是来不及归去的麻雀还是早归了鹂莺;而连凛冽的西风中,也可以感受到一丝温和。
春要来了,月色便会与去年的不同。龙年的月色,在无锡故里,是烟雨江南,给你“今月曾经照故人”的欣慰;在杨家岭前,是凉夜如许,带来月光如水的恬淡安宁;在龙泉寺下,是肃肃西风中,顿生了无限向往与禅意。
月圆月缺,月缺复圆。我只是尚不知明年的月色会是如何的一番光景呢!
2013.01.21 于昌平